假定我是個藝人、商人或任何倚靠大陸市場為生的人,我會不會在北京奧運舉辦前夕,針對西藏的血腥鎮壓事件大肆批評?答案當然是不會。

不大肆批評最主要的直觀理由,當然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許多人都無法接受為利益犧牲正義,然而,如果擺在你眼前的利益,是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巨額利益,你真的有把握能把持住、為了所謂的正義而放棄能讓你爽快好幾年甚至整輩子的利益?如果你有此把握,那容我對你奉上最高的敬意,因為,我不是那麼崇高的人,絕大多數人也不是,正常人只有在不違背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才會擁抱正義。

今天我能在這個部落格有事大叫、沒事放砲,純粹是因為這些行為真的不損及我的利益,哪一天,如果我不罵某個人、某件事、某間公司,就可以讓我獲得巨大的利益,我會不會閉嘴?會的,當然會,而事實上,絕大部分的部落客,也會跟我做一樣的事,即使他們嘴巴上不承認。這不是在演《駭速快手》,現實裡理想化的個人英雄主義是不存在的,大多數看似灑脫的人,也是因為擁有超脫凡人的龐大資源。

好了,延續以上假定,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想,能不能在不犧牲個人利益的前提下,同時有限度地維護著正義?事實上,是有可能的。

請想想看,身為一個藝人或商人,公開譴責中共,可以達到什麼效果?媒體或許會聲援,網友或許會鼓掌,然後,又怎樣呢?中共會不會停止血腥鎮壓?西藏人會不會重獲獨立自主?很難說,這得取決於其他團體與媒體的態度,事實上,位高如史帝芬史匹柏也為了道德上的理由退出北京奧運的活動,然後呢?有什麼效果嗎?我還真的看不大出來,事實是,史匹柏擁有太多資源,所以不需考量北京這塊市場。

而連史匹柏這等人物目前都還沒有發揮什麼看得到的影響,請問,普通的台灣藝人或商人,出來發個聲,能夠做什麼?答案是,什麼屁都做不到,一如我在這邊怎麼罵,中共與北京奧運到頭來都不痛不癢一樣,而我的批評絲毫沒有成本,還能增添生活樂趣,可是藝人與商人批評的結果,是被排擠、被杯葛,到頭來,沒有造成實際影響、確實損失實質利益,徒獲得了一只維護正義的虛名,這樣,有什麼好的?

與其這樣,不然在檯面上閉嘴--聰明的藝人,是不會插手參與政治議題的--不要激怒中共與大陸人,背後匿名捐錢給人權團體,甚至幫他們牽線,使他們獲得更多的資源足以聲援西藏、反制中共,如此,檯面上的利益沒有損失,實質上的正義也沒有漏失。雖然無法獲得維護正義之名,然而,那種名,不但不能吃,也沒有實際上的效用,務實一點的結果,叫做利己利人,而且,絲毫沒有沽名釣譽。

如此行徑,孔老夫子如果在世,搞不好也會稱讚呢。問題是,台灣藝能界有多少人會這樣做,我真的一點都不清楚。我猜,大概沒有吧。

從歷史的傷口到北京歡迎你/楊斯棓

十九年前中國發生天安門事件,大軍鎮壓自己國內要求「民主」的大學生,對岸中國的大孩子們不過是高舉「民主:我們共同的理想」這般符合普世價值的布條,換來的卻是坦克車壓境,網路上紀念六四的網站還保留有許多令人不忍卒睹的畫面。

當時舉世各國譴責聲浪不斷,台灣的藝能界也充滿良知,由林秋尊、梁弘志、陳樂融、童安格、鄭華娟、劉虞瑞等人共同寫下了〈歷史的傷口〉這首悼念六四的歌詞,更有小虎隊、王新蓮、伍思凱、文章、沈光遠、李宗盛、知己二重唱、邰正宵、金素梅、城市少女、姜育恆、星星月亮太陽、馬玉芬、馬兆駿、陳美威、陳復明、童安格、張雨生、張信哲、張洪量、張淘淘、曾慶瑜、張鎬哲、黃韻玲、葉歡、鄭怡、蔡幸娟、憂歡派隊、羅紘武等三十九位歌手合唱,氣勢懾人,當時全台灣多少中小學的老師還在升旗典禮時對著全校師生教唱,攤開歌詞,依舊讓人淌血:

(中略)

我們的藝能界,無視〈歷史的傷口〉再度化膿,展現了與世界主流聲音截然不同的面貌,以能哼唱幾句中國奧運主題曲為榮,當北京血淋淋鎮壓西藏時,居然可以笑容燦爛的唱著〈北京歡迎你〉這首歌。如果說有「一代不如一代」這種事,台灣的藝能界一定不能「漏勾」。

作者為醫學院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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