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是資深影劇記者兼現任影劇摩人塗翔文的文章,我很喜歡,特地轉載過來。

蓋世奇才:聰明取巧的輕描淡寫

雖然說是根據小說為本,但為何要在此時才拍攝這個八○年代的政治事件?是在看完《蓋世奇才》之後,最引我深思的疑竇所在。

面對美蘇「冷戰」時期的政治背景,在二十年後的今天,選用這種以喜劇談笑風生的詮釋方法,導演麥可尼可斯(《偷情》、《風起雲湧》、《上班女郎》)似乎只想著重查理威爾森這個主角人物的「傳奇性」,遠遠勝過於打算對史實與是非真理的批判企圖。與其說這是一場「查理威爾森的戰爭」(原英文片名之意),倒不如說是導演想為美國一向愛干預別人內政的「老大心態」,藉由本片做出不是太過激烈的平反宣言。這部政治喜劇放大了戲謔嘲諷的機鋒鬥智,卻也取巧地將理應複雜難解的政治議題,流於輕描淡寫的淺薄。

查理威爾森的動機何在

《蓋世奇才》主要是以八○年代初的美國為背景,描寫當時的德州國會議員查理威爾森,試圖主導美國資助阿富汗游擊隊抵抗蘇俄入侵的過程。其間他獲得一名中情局幹員合作,並透過堅決反共的社交名媛海琳之暗助,終於達成計畫。

故事從查理威爾森在裸女環繞之下,在賭城拉斯維加斯的浴池裡,看見了阿富汗情勢危急的電視新聞開始拍起,原來這位看似浪蕩不羈的花花公子,其實並非全如外表這樣玩世不恭。從此劇情開始切入,他著手關心起政府對於阿富汗游擊隊的援助金額,並在親自走訪邊界、看見底層難民的苦難之後,決心游說議會同僚,突破冷戰防線,私下暗助阿富汗人購買武器抵抗蘇俄共軍的侵略。

從電影的調性看來,很明顯的,麥可尼可斯選擇以一種帶點戲謔的形式去詮釋這個人物,他並未將他百分之百的「英雄化」,因為電影裡另一方面也強調了他的拈花惹草、吸毒疑雲,以及議員辦公室裡一字排開全是妙齡美女的荒謬情景。但相對而言,這樣一個來自德州(他自己還嘲笑德州人的保守老派)、有點吊兒郎當的風流議員,究竟是如何突然「良心發現」決心投入關切這個國際政治事務?對於他的心路歷程、內在轉折,電影裡除了一個難民營的大遠景鏡頭之外,坦白說其實處理的有點太過雲淡風輕。

在我看來,麥可尼克斯的動機,似乎並非真正在著墨這個角色的英雄事蹟,反而他是更想以查理威爾遜的「盲打誤撞」,類比暗喻美國人老是愛扮演世界警察的吃力不討好。從這個角度來觀察,《蓋世奇才》看似戲謔嘲諷,其實骨子裡還是在替自己國家的對外政策,做出溫柔深情的暗暗辯護!

在電影裡,查理威爾森就像代表著美國:他絕非只因「權謀」或「私利」而來,反倒是從人道主義的惻隱之心出發,做出了助弱扶傾、同時又在當時符合反共政策的行動。這個「暗喻」,就像電影最後留下的一串查理威爾森本人的經典語錄:「美國總是想光榮的改變世界,卻留下一堆爛攤子……。」(我記得的大意是如此,不確定與電影上的字幕是完全一樣的)意即老美總是以正義凜然的動機出手,但最後事情的發展卻總是不如預料的順利,反而留下一堆酸臭污名。麥可尼克斯顯然是以小喻大,想用查理威爾森的傳奇事蹟,替美國政府這幾十年來在世界各地留下的一堆糊塗爛帳,做出一絲絲溫柔的輕聲平反。從這個角度來看,《蓋世奇才》實在很有粉飾太平的味道,美國對於整個世界政經局勢的功過是非,從韓戰、越戰到九一一……,糾纏難解的愛恨情仇,豈是如此輕描淡寫就能夠「擺平」的呢?

精彩的是政治運作過程

不過,也或許就因為這樣的調性使然,讓《蓋世奇才》裡很可能落於過度嚴肅的政治鬥爭,相對來說變得非常清楚俐落。姑且不論其過於簡化的盲點所在,電影裡呈現國會議員如何透過奔走游說、手段策略,如何能夠順勢推動法案預算的驚人力量,清楚展現民意代表對整個國家政策的主導性與關鍵地位。我們的一票選民代,但他的一手卻能翻天覆地,這似乎也能讓一向過度熱中選舉的台灣觀眾,透過電影作為借鏡,清楚看見政治權力的操作過程,進而有所體會。

我們眼見湯姆漢克飾演的查理威爾森,如何在國會裡呼風喚雨,如何與有錢有勢的社交名媛暗通款曲兼內神通外鬼,又如何能找個性感的舞孃騷首弄姿大跳艷舞,就有本事影響別人國家政府官員的一個重大決定。它或許帶有一些過度的誇張與嘲諷,但面對天天吵翻天的台灣政局,和彷彿從未真正停歇的煽情選舉,我寧願把《蓋世奇才》裡許多令人拍案叫絕的政治運作與辛辣對白,當成戳破政治醜惡真相的一面放大鏡,即使是帶有變形的丑化幽默,也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力量。至少,它對台灣觀眾應該還是蠻受用的。

撇開政治觀點上過於輕描淡寫的缺點不談,光看電影裡展演的華府風雲,民代、名媛、情報員交雜其間翻來覆去的權力拉扯、唇槍舌劍,《蓋世奇才》其實還是一部非常聰明的喜劇片,一句句你來我往的耍嘴皮子,透過一干演員的精彩表演,還是頗有看頭。尤其菲利浦西摩霍夫曼獨樹一格的冷調喜感,更是搶盡鋒芒。而身兼製片的湯姆漢克賣力演出查理威爾森的花花公子形象,還不惜背面全裸、刻意露出鬆垮垮的「老屁股」,但或許是他的既往形象太過根深柢固,總覺得湯姆漢克橫看豎看都不像個「登徒子」,少了那麼一點天生風流的說服力。

出處:塗翔文雅虎奇摩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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