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標準化的好萊塢恐怖片領域,《大劊人心》彷彿是異軍突起的清流。
片頭,在悠揚的古典樂聲中,主角全家驅車前往位在郊區的、充分代表中產階級菁英的度假別墅,他們無悠無慮、毫無警覺,即使友人夫妻流露出明顯的異樣,他們也絲毫未覺,生於慕尼黑的麥克漢內克在此祭出了高明的隱喻,隱喻美國於二戰時對納粹的姑息主義,那種過度自信的臃腫遲鈍,同樣體現在主角全家的形象上,而一身淨白、金髮碧眼的兇手二人組,則讓人聯想到納粹想像出來的、規格化而完美無缺的亞利安人形象,這是二戰悲劇的重現,極富政治化的聯想趣味。
劇情演到主角全家安置妥當、友人帶著兇手前來幫忙裝設帆船,漢內克再度展現極度政治化的隱喻,讓人聯想到二戰時各自為政如散沙的歐洲諸國,放棄合作、苟且地期待侵略者的仁慈,殊不知侵略者向來不受道德與承諾約束;在此,倘若友人勇敢地坦承現況、並伺機聯合主角全家制服兇手,不但幾近穩操勝算,要將被挾持的家人全數救出、更是頗有機會,然而,懦弱的他無法正確地決斷,不但喪失了自救的良機,也連帶波及了同樣缺乏警覺、卻仍然非常無辜的主角全家。
而當兇手拿起高爾夫球桿、重擊男主人的膝蓋,我彷彿看到了珍珠港事件、那是亞利桑那號沉沒的瞬間,象徵美國優勢武力的軍艦、代表家庭支柱的男主人,是不是由日本出手,並不是那麼重要,在想像的宇宙裡,美國確實可能因為珍珠港事件而徹底沒落,而《大劊人心》重現的,就是這樣的宇宙,男主人受了重傷後,不夠機伶的女主人也隨即被綑綁,主角全家的生機在此消逝,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不能成事,缺乏積極的戰鬥意識、將生命托付到敵人的他們,早已注定了一死。
在以上單純的劇情裡,真正的重點並非女體的裸露或肢體的破壞,這是低俗的好萊塢二流恐怖片才需要強調的步數,如果以上才是你想要的,去看《恐怖旅舍》、《恐怖蠟像館》、《魔山》或《月光光心慌慌》之類的恐怖片,而《大劊人心》捨棄了如此賣肉灑血的庸俗,擴充了兇手瑣碎的敘語的篇幅,直率地嘲弄了好萊塢恐怖片裡荒謬空洞的反派角色設定,以惱人的無意義語句堆砌出一連串自以為是的哲學敘述,讓人想到《奪魂鋸》那位死老頭,漢內克顯然也對他難以忍受!
最驚人的是,僅對好萊塢提出嘲弄根本無法滿足漢內克,他不斷地安排兇手與觀眾對話,在誘導與挑逗中讓觀眾進入角色的心,假設性地企圖找到讓角色脫離困境的可能性,不斷地拋出伏筆、建立預期,然後不斷地打破觀眾的預期,從手機、小刀、獵槍到一切,觀眾都無法正確地掌握漢內克以至於兇手的意圖,甚至在女主角幾乎成功撂倒兇手的那一刻,觀眾還得面對震撼性的劇情回溯、徹底挑戰直線單向敘事的狹隘好萊塢邏輯,再刁鑽的觀眾都得承認:這是創舉、也是經典。
片尾,兇手將女主角帶上船,嘮叨地重複著索然無謂的黑洞話題,只要仔細聆聽,就會發現其中暗藏真實與虛幻、電影與觀眾的隱喻,而時間未到就將女主角拋入海中讓其提前受死,更是昆丁塔倫提諾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惡搞幽默!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片尾曲,兇手隨即準備進行下一場謀殺遊戲,類似的受害者、完全相同的伎倆,象徵著千篇一律、了無新意的好萊塢恐怖片,這些恐怖片,如同《大劊人心》裡的兇手,將不會停止、永遠不死,繼續荼毒著有如片中受害者的全球觀眾。
最後,《大劊人心》中有幾個我很喜歡的片段,涉及關鍵劇情,所以特地鎖起來,有興趣的,再自己點選!反正密碼已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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