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阮的手.jpg

即將提及本片劇情與結局,一句總結:絕對不中立,絕對政治化,但田媽媽很可愛!

這部片如果是高中的我來看,應該會非常喜歡,

那時,陳水扁即將進入全盛時期、台獨思想在高中學術社團裡是某種時尚,

相較於馬克思主義延伸到法蘭克福學派那宛如天書的「深奧」思想,

台灣史以及對黨國體制的批判相較之下親切了些--當然還是親切不過音樂社團!

如果當時能有《牽阮的手》這種紀錄片,應該能激起更多高中生的熱血吧,

說到「紀錄片」,就得提到「客觀中立」的神話,

當時還沒有強大如Michael Moore的存在,

也沒有多少人想過紀錄片可以剪輯得那麼有趣、熱血、甚至偏頗,

選取主題與設定框架本來就是個人選擇,

認定主題A比主題B來得值得探討、相信框架A比框架B更能切中要點,

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客觀中立--不客觀中立≠不真實,這也是後來才慢慢習慣的,

而隨著時間過去,

我從貌似深綠變成淺綠,再從淺綠緩慢地變成所謂的無政府主義者,

我不反對民族自決、不反對國民決定國家的命運,

但我覺得民族與國家都是虛妄的、就像家庭與宗教也是虛妄的,

到頭來通常是前人以沒有根據又欠缺邏輯的神話用以控制後人的工具罷了,

這樣的我,看著《牽阮的手》這樣的作品,感覺還挺奇妙的,

這部片有許多激情、有許多矛盾,而且對於其不中立與政治化可說是毫不遮掩,

主角田媽媽跟丈夫田醫師都是基督徒,

她和其他歐巴桑唱聖歌的樣子讓我想到美國南方充滿活力的黑人婦女,

她們唱起歌來多麼充滿靈性充滿愛,但同樣的教會散布的是迷信與反科學的偏見,

更不要說其分支可能支持著對異教徒的戰爭、遊說著阻礙性知識傳播的法案,

她開口閉口都是上帝,

同一個上帝也是蔣中正的神,

同一個上帝如果存在的話顯然對南京大屠殺、228或文化大革命冷眼旁觀,

同一個上帝更是美國殘殺伊拉克與阿富汗婦孺的良好藉口,

這上帝並沒有在田媽媽的朋友或同胞被國民黨囚禁時伸出援手,

然而,田媽媽依舊從這看不到又沒有存在證明的神身上獲得了相當的力量,

就像某些真正的深藍能從看不到又沒有存在證明的所謂中華民族這概念取得力量,

要說這是迷信與迷信之間的戰爭,好像也沒甚麼不可以?

再看田醫師,根據本片,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好像唐吉軻德,

幾十年前就敢在領身分證這件事上卯上政府,

說得出「我不是奴隸,我不要被編號」這麼自由意志主義的話,

然而他的「勇敢」又有多少是建立在任性之上?

我是說,他並不堅持獨身,他結了婚,生了子,還生不只一個,

在這情況下卻還不斷擺出要被關到死的烈士姿態,

站在個人的立場,這是浪漫的英雄主義,

站在父親的立場,把孩子生出來、沒有要好好養又隨時讓孩子邊緣化與黑名單化,

這既不英雄也不浪漫,這叫傷及無辜,

而田醫師與田媽媽的運氣算不錯,雖然也算被迫害,但至少沒被暗殺或關到死,

孩子也順利地長大了,

但如果他們沒那麼幸運呢?要放著孩子去死嗎?

鄭南榕也是,確實,自焚是需要膽識的,然而拋下妻女也需要一定的殘酷,

有人說,鄭南榕與其他為民主化運動犧牲的烈士捨棄了個人的小愛、擁抱了土地的大愛,

多麼偉大、多麼美好,

然而多虧Google與網際網路,我們知道孫中山不是推翻滿清的關鍵,

我們知道蔣中正不是民族的救星,

我們知道經濟奇蹟跟蔣經國幾乎沒甚麼屁關係,

我們也知道小布希沒找到WMD、柯林頓坐在歐巴馬的位置一樣拼不了甚麼經濟,

雷根不像教科書上講的那樣小政府主義、甚至林肯也不是為了黑奴才打南北戰爭的,

神話一個個被搓破、英雄一個個變得平凡,

用同樣的質疑精神來看,這些被深綠當神拜的烈士還有那麼偉大嗎?

我不是質疑他們的勇氣,他們的勇氣當然是沒話說的,

我承認我膽小又怕死,不要說政府了,比政府弱千萬倍的流氓就能讓我就範,

願意犧牲青春甚至生命是很了不起的,

但要說沒有他們、台灣就絕對民主化不了、絕對沒有言論自由?

對不起,這種說法跟沒有戒嚴就沒有民主同樣經不起邏輯與證據的考驗,

畢竟,沒有這些烈士,環境仍可能造就其他烈士,

商業的發達、科技的引入、外國的介入,都可能造就其他改變,

要說這些改變裡絕對不包含民主化或言論自由的追求,我不知道這是無知還是自大,

但這或是無知、或是自大的態度,

或許就是造就幾個「民主運動元老」傲慢與蠻橫的原因吧?

而就算不考慮個人英雄主義與民主化成果的關連,

回到片中不斷訴求的所謂「台灣文化」,這其中的問題也是顯而易見的,

國民黨政府,就像其暴政強權,以暴力壓制了所謂的本土文化,

這毫無疑問是該被抨擊的,

然而回過頭來看,所謂的「文化」不就是一種前人強加於後人的迷信組合?

就算沒有政府的暴力介入,

傳統社群同樣會排擠外來文化、以各種手段對年輕人加以洗腦甚至踐踏,

這其中唯一的依據,就是荒謬至極的文化優越感=不用理由我們就是比較優秀啦!

這種優越感,無論是用在大中國文化,或是用在所謂的台灣文化,

都是同樣荒謬的,

而當田醫師正確地抨擊國民黨踐踏本土文化的暴力時,

他可有想過自己在追求的其實是沒有根據的迷信?

強迫人學北京話是不對的,但對台語沒興趣、覺得英語比較重要又有甚麼不對?

逼人背不存在的秋海棠地圖是荒謬的,那逼人背台灣地圖就是合理的嗎?

在政府介入義務教育的前提下,逼迫就是逼迫,內容改了、逼迫的本質也不會改變,

這本質也讓我對民進黨或任何政府介入的教育計畫不再感興趣,

說了這些狀似痛批的話,我其實不討厭田醫師、田媽媽與其他所謂的民主先烈,

就像我也不討厭莫那魯道,

我只是覺得將這些人自覺或不自覺地神化非常荒謬而已,

撇開神化的部分,我覺得田媽媽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跑街頭的果然不是蓋的,

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節奏感,隨意的歌聲與吶喊都輕易地傳達出力量,

這之中,毫無疑問是有某種美感、某種可愛存在的,

即使作品中所呈現的史料如此地一面倒、神化的意圖如此地顯而易見,

這種美感跟可愛都是不減的,

只是,我依舊沒有興趣做烈士、依舊覺得逼孩子走上烈士之路比逼孩子補習還殘酷,

然後神化獨裁者跟神化社會運動家一樣不科學,如此而已。

最後,這部片如果能去掉那粗糙的動畫--是為了輔導金嗎--絕對會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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