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安德森、巴寇亞克或朱延平,杜琪峰絕對稱得上高水準的商業電影導演,能把【東方三俠】、【威龍闖天關】、【孤男寡女】等相異類型完好處理,絕不可謂才能淺淡,香港影壇能有這種人物,絕對是他們的榮幸。
只是,杜琪峰也尚未達到必出佳品的程度,【瘦身男女】、【全職殺手】、【向左走向右走】、【大隻佬】、【柔道龍虎榜】都是頗有水平但缺陷頗明的作品,有鑑於此,我原本也相當擔心【黑社會】會雷大雨小,甚至被之前的【無間道】徹底壓倒。
然而,事實證明我是過慮了,比起【無間道】,【黑社會】一點都沒有顯出弱態,兩者從節奏、配樂、敘事到格局,都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典型。
若說【無間道】是英雄化的黑道史詩,【黑社會】就是精巧的幫派小步舞曲。彷彿可以搭配下午茶聆聽的配樂,讓人可極度輕鬆地觀賞本片,關狗籠、嚼湯匙、砍胳臂,血淋淋的鬥爭顯得如此輕盈,好似平日配飯吃的政黨亂鬥,些許【台灣龍捲風】式的激情恰巧引人,一如飛機慷慨激昂的砍人宣言,融和熱血、悲劇與冷觀,殘酷之中依舊帶有喜感。
我尤其喜歡本片敵我分合的輕描淡寫,飛機與吉米,東莞仔與胖仔(忘了名兒,林雪的角色),阿樂與大氐,各事其主時冷眼相歐,事過重合後又以禮相待,相較於【無間道】的兄弟相殘、老友互幹,【黑社會】比例頗重的忠義情結讓幫派生活充滿各種離奇的魅力,我並不打算對此做出批判,但我可以理解某些論者的憂心。
據說原始版本將近三個鐘頭,雖想一探究竟,但以本片的成果論定,台灣上映的版本顯然已頗為完整,較短的篇幅也契合其小品的格局。比較遺憾的是,梁家輝的詮釋明顯太過,其氣質畢竟偏於沈靜,徐錦江較適合此類直腸子的腦殘角色;片尾阿樂臨時起意的殺人滅口也頗嫌粗糙,以其前段的精巧深沈,安排兄弟在恰當時地清理門戶豈有難處,只能說這年頭老大難為,經理級的談判佈局要做,小弟級的痛歐挖洞也得自理,黑社會果然不好混,我等市井小民還是隨便混飯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