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開始懷念青春,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擁抱過青春。

青春對我來說,總像是個死去的東西,正因為早已死去,所以特別值得回憶,即使我跟它從未有過真正的交集,然而或許是其中那難以抹滅的距離,以至於青春、或者我想像中的青春,總是那麼遙遠而美麗,也因此,我總是會在某些時候,用盡力氣地去尋找、咀嚼與重建有關青春的回憶。

於是,能讓我真正感受到青春的作品,無論是陽光的、哀仇的、殘酷的或甜美的青春,只要能描繪出正確的──或者,我所認知的正確的──青春形貌,我就會被打動;反之,如果其中反映出的,是平扁的、膚淺的、廉價的、缺乏誠意的,則會激發我的怒意,以及最深的鄙夷。

我鄙視絕大部分的、以青少年為主角的廣告,在那樣的廣告裡,青少年是愚蠢的、只會遊樂的、想法簡單的,好像非得追隨嘻哈風、動不動就在那邊呦呦呦、看到偶像就得花癡地跳再把喉嚨喊破,才叫做青少年似的,大人們越是這樣定義青少年,就有越多青少年只把這樣的形象展露在大人的面前。

而另一種對青少年的廉價想像,就是那看起來永遠一樣的憤怒、迷失與徬徨,你可以在絕大部分自認深沉的所謂青春電影中找到這種廉價想像,好像青少年就是只會玩滑板、騎機車,然後夢想擁有一把讓女學生自動脫下裙子的電吉他──好,我承認這有點吸引我──大人越是這麼想,就會有越多青少年真的只是這樣。

而這就是《迷幻公園》,堆砌著從事行銷、推行教育以至於擬定政策的所有大人們對青少年最膚淺、廉價、平扁而無聊的想像,即便真的有不少青少年就是這樣,然而這不代表青少年只有這樣、只能這樣,偏偏就是有那麼多的父母與創作者如是想,他們若非在青春時期過得很扁平,就是早已把當時的想像與可能性忘記。

於是,他們矮化而簡化了自己的孩子,以及所有充滿可能性的青少年,他們重複著自己父母的錯誤,然後生產出更多無聊的、乏味的、毫無價值的所謂青春電影與作品,就像《迷幻公園》一樣,由一個或許不懂、或許不想認真搞懂青少年的導演,呈現著由自己改寫出來的爛劇本,賣弄著多餘而毫無新意的所謂影像技巧。

連最無能的電影系學生都會慢動作與特寫鏡頭,阿茲海默症發作寺的重複述說,令人麻痺的奔跑、疾走與漫步,自以為是的鬱悶與陳冗,再加上所有不會說故事的導演最喜歡做的,山窮水盡式的倒敘、破碎化的重組劇情,讓本片的故事性徹底而悲哀地被降到最低,人物的描繪與事件的因果被矮化到剩下五分鐘的篇幅。

對,五分鐘的篇幅,全片透露出的角色背景與心境,就只需要五分鐘,剩下的時間,被自溺到彷彿嗑藥中毒的導演浪費在過多的滑板特寫、臉部特寫、背部特寫,以及其他芭樂狗屎的特寫,再加上一連串的令人發怒的慢動作,讓本片成為一齣淺顯易懂卻又無比惱人的視覺酷刑。

而如果導演想讓人認為,青春是那麼地無趣、呆板與膚淺,那他的確成功了。

如今,我仍然沒有擁抱青春的印象,然而我有我對青春的理解,以及其他有關青春的想像,這想像之中有更多的色彩,與更多的遺憾,只是,絕對不是《迷幻公園》裡那種窮極無聊的、空洞到令人失語的所謂青春,而倘若這就是青春的真相,那我真的非常感恩,感恩我從未擁抱過青春。

如果有人看不懂我在寫什麼,也沒關係,我的重點可以濃縮成一句話:幹!為什麼這部片可以那麼難看!難看到我很後悔沒去看《鼠來寶》或者《黃金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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