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以前,我從未聽過羅爾德達爾的名字,《巧克力工廠的祕密》—【巧克力冒險工廠】的原著—也不是我童年記憶中的甜美故事。朋友說,她很想看壯觀的巧克力瀑布,我忍不住皺了眉頭,巧克力瀑布?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女巫》也是羅爾達的作品。我永遠記得小時租來的錄影帶,描述著被女巫帶走的女孩出現在老家中的油畫裡,畫布流露著陰沈黯淡的油彩質感,女孩扭曲悲傷的臉逐漸遠去,最後消逝在摻雜寫實主義與表現主義的畫面中,痛心的父母絕望地哭泣著。

這是【女巫】裡最駭人的一幕,而天生就有魔女氣息的安潔莉卡休斯頓,更是全片最搶戲的焦點,【阿達一族】中的陰柔神祕加上了邪惡的腔調與步伐,當今好萊塢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相貌不佳、卻能純粹靠神態透露出如此邪氣的女人了。

會想看《巧克力工廠的祕密》,主要還是為了電影。預告片上的威利旺卡鮮明地令人驚艷,那原本的威利旺卡是如何地被描述呢?這本被喻為最暢銷的童書,到底藏了什麼樣的祕密?

於是我買了志文出版的原著,在捷運上冒著丟臉的危險—封面真的挺令人難堪的—把全書讀完,然後帶著虔敬的心情,進電影院參觀提姆波頓與強尼戴普的巧克力工廠。

不曉得一般人怎麼想,我認為要把《巧克力工廠的祕密》改編成一部老少咸宜的作品—尤其要到提姆波姆迷也能拍手叫好的程度—並不容易,要改編的地方很多,因為這畢竟是一部頗為中矩的童話故事,照本宣科很難玩出什麼令人驚奇的花樣;也因此,我不相信提姆波頓會照著原著拍,一定會在其中加入種種新設定或修改。

從某個層面來講,電影中的確多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兒。

威利旺卡先生在小說中的樣子像個活潑的老頑童,留著山羊鬍,動作靈敏地「活像公園裡一隻靈活聰明的老松鼠」,在電影中卻變成一臉素淨、神經質又帶有童年創傷的敏感企業家。

金獎券得主之一紫羅蘭,從一個只會嚼口香糖的女孩、變成有著賤胚金髮母親—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她在【我的野蠻網友】中也是擔任差不多的角色—精通武術又好勝的急性子小鬼。

而在小說中只會看電視的麥克蒂維,搖身一變成了怪里怪氣、有暴力傾向卻精通天文地理的天才兒童,那句跋扈的台詞,「我不愛吃巧克力!」真的很有氣勢,我巴不得看他搗毀一半的旺卡工廠。

而奧柏倫柏人被塑造成長得一模一樣、面孔又帶點外星人意味的歡樂歐吉桑,是本片最令人捧腹的設計,尤其是每個壞小孩因為亂搞而遭到了報應、奧柏倫柏人跑出來唱歌跳舞的橋段,小說中的描述方式孩子氣十足—童書嘛,原文有些地方還有押韻、極為適合小孩子練習閱讀—電影卻搭配著瑰麗的色彩、逗趣的舞蹈和音樂劇般的旋律,讓原本可能窮極無聊的集體合唱、變成整部電影最精彩的片段之一。

然而,這部片的毛病也不少—或許不該說是毛病,該說我私人性的不滿。接續在精彩的【大智若魚】之後,本片實在是太過於規矩保守,視覺部份固然華麗豐富,然而角色卻大多與原著毫無二致—忠於原著不是罪過,然而這可是提姆波頓啊!—或許書迷會滿足於幻化為影像的文字,但這卻是一部帶點克里斯哥倫布風格的提姆波頓電影:綺麗有餘、怪誕不足。

忠於原著、或是勇於創新?這絕對是改編電影難以定調的千古難題。【巧克力冒險工廠】改編的部份少、忠於原著的地方多,相信書迷不會對本片感到失望;但想看【斷頭谷】或【大智若魚】的俐落剪接與強烈風格?還是別太期待的好。

當小查理在透明電梯裡率真地說,「糖果不需要有意義,所以才叫做糖果啊。」我本以為會看到更多與糖果有關的語言與暗喻;當我發現麥克蒂維被設定成暴躁的天才兒童時,我本以為他會以難以預料的方式大鬧巧克力工廠;當紫羅蘭被塑造成美麗強悍的空手道高手時,我本以為她會以更極端的手段尋求最終大獎的勝利之道…

可惜的是,這些有趣的小改編,僅是美麗誤會般的曇花一現,這些註定失敗、在小說中暗指兒童惡習的小朋友,毫無驚奇地以小說中的方式被懲罰了,而強尼戴普以外的演技明星—海倫娜波漢卡特、克里斯多夫李等人,則是壁紙般的友情客串,也許這不是提姆波頓最鍾情的版本,也許就像被胡亂剪接的【記憶拼圖】一般,片商想把本片改造成最適合幼年觀眾的版本?

好在,這終究不是一部完全的童話電影。小說中純粹散發快樂散播愛的威利旺卡,轉而成為有著禁錮記憶與壓抑童年的悲劇角色,糖果隱喻著童年的甜美渴望、卻本末倒置地成為孤僻與荒誕的無機創作,原先冰冷殘酷的矯正牙套、反而成為慈祥父愛的直接展現,輕描淡寫的反諷,遠比原著的幸福純真來得發人深省。

這或許不是提姆波頓最令人讚賞的作品,主角也不是神經兮兮到令人期待的強尼戴普,然而奧柏倫柏人惹笑又令人噴飯的表情與歌舞倒也值回票價,飾演小查理的佛萊迪海默爾乖巧可愛,紫羅蘭與麥克蒂維也兇悍搶眼,還有漂亮而伶俐的松鼠呢。沒什麼大感動、卻有不少小驚喜,在厭煩了好萊塢高昂又廉價的粗俗濫作之後,換點略帶黑色揶揄的絢麗清新小品,不也很令人開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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