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血悍將》裡,醉心於浪人傳奇的老人和勞伯狄尼洛分享一群落魄武士為君報仇後集體切腹的故事,老人說:「他們選擇了神話,選擇了信仰。」狄尼洛冷冷回道:「他們選錯了。」

我不會說出狄尼洛這種話,那樣的死雖然不實際,卻非常富有詩意的美感,在那樣的時代,如果那樣的死能帶給這群人至高無上的滿足感,那對他們而言,這死絕對是有意義的,數百年後的外人是否能夠瞭解,真的是毫無所謂。

然而,高中時讀到文天祥的〈正氣歌〉,我的感覺卻完全不同,當台上老師口沫橫飛地大嘆為君而死是莫大的美德時,台下的我完全是冷眼聆聽,總覺得文天祥死得太早,元世祖既然親自招降,文天祥真的可以謀個官職,安地獲取反動的物資與人力,實力壯大後再反元復宋,成功之後再考慮要不要以死安歇。

當然,這都是後見之明,死,可以是自己的選擇,如果對文天祥來說,死是當時最好的歸屬,那就算聖賢斷言死為背德,文天祥都應該求死;問題是,如果文天祥真心執意想反元復宋,那麼文天祥的就死,就真的沒什麼意義。

回到現代,最近也有一起頗受注目的自殺事件,還被整理成「校園美女自殺之謎」

我很少看新聞,最早得知這件事,反而是在別人的部落格,有名的嗆人大站諸神的黃昏日前有一篇〈鄉民的正義〉,言詞痛批了此事中的關係人,當時只覺得該文罵得過癮、我也看得盡興——此站主人罵人功力實在一流,就算不認同他,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罵人之力——完全沒想過要進一步瞭解這件事。

直到我看到了雅虎整理的專題——每年自殺的年輕人何其多,這名自殺者,到底是有何特別,特別到足以整理成專題?看了一下,大概只有兩個重點:死者是九把刀的《殺手》系列的同名女主角,然後,死者是個美女,沒了。

死者為何要自殺?根據新聞,似乎是因為她在網路上批評和東華學生起糾紛的吳姓房東,吳姓房東憤而控告其毀謗,死者因而承受過大壓力,進而自殺——光是這樣的基本陳述,難道不會讓你有種「這樣就死了,搞什麼鬼」的狐疑感嗎?

我承認,我的同理心非常低,然而就目前的資訊而言——新聞資訊不但有限、而且可能有誤——我真的看不出死者為何非死不可,了不起就是憂鬱症衍生的低抗壓性,而吳姓房東不過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羽毛,這則新聞裡,死者父親還強調其女之死無關憂鬱症,雖說天下父母心,但這樣說實在太沒有說服力。

有趣的是,很多人把死者視為烈士,九把刀更有言:「我覺得超甯的死,突顯週遭眾人獨善其身的冷漠…這難道是正義的代價嗎?」怪哉,若在乎正義,就該和對方戰到底,設法彰顯正義,問題是她還沒戰就自殺了,這樣的正義在哪兒?我真的看不到,更看不到正義的代價,我只看到憂鬱症的代價、無能的代價。

而這群人在追思死者的過程中,不斷地將吳姓房東貶為相對惡——事情真的有那麼單純嗎?——難道不是另一種邪惡?請看這篇〈一個逼問正義的靈魂之死〉

看完了嗎?有沒有一種很想死的感覺?我是有點想死啦,難道這就是台灣一堆鬼怪法官與檢察官的真正原因?法律系學生寫出這種東西,我還真的為台灣的法律界感到憂心勒!

瞧他寫的,「當作為資產階級的專業房東之傲慢與恣意,對上無產階級的在學學生之手無寸鐵」,吳姓房東對上楊姓同學的行為,到底傲慢與恣意了什麼?還手無寸鐵呢,吳姓房東是帶刀帶槍了嗎?楊姓同學在此只需要出一張嘴,這張嘴本身就是最佳的武器,而她選擇棄械自殺,這也能推到吳姓房東身上?

再看他說,「法律的存在,誠然在於防杜以強凌弱,以眾暴寡,但誰才玩得起法律這種東西?答案是有財力的人」,乍看之下有理,然而楊姓同學在此真的需要了不起的財力,才能跟吳姓房東玩這場遊戲?我實在看不出來,了不起針對有爭議的部分道歉澄清,然後再用其他點攻擊回去就好了,很難嗎?

再來這句話更讓人覺得奇怪:「作為一個有財力,或有權力的人,難道就不能有著同等的氣量,非要跟這些窮學生計較?」怪了,既然言法律之前人人平等,那我們憑什麼要有錢人更有氣度?法律如果要用氣度來解,那還要法律幹嘛?重點應該在毀謗之行是否成立吧!

別忘了,這些人都是大學生,都是法律上認定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這群人理應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要打架或搞鬥爭,更應該自行考量利害關係與勝負原則;如今本文一不提條文設計之謬誤,二不提學生網路言論是否有誤,僅要求有錢有權者要有籠統的氣度,這不是鬼扯,什麼是鬼扯?

至於這個,「…硬要法辦人家的吳姓檢察官…(兩個都姓吳會不會太巧?)這兩件事情都透露出資產階級與握有權柄者的傲慢與恣意,沒有氣量又心急躁進,曲異而工同。」幹,老子我也姓吳,我說此文真的謬誤百出,一個是水球,一個是毀謗,一個弄濕人家,一個搞黑人家,這樣還能放在一起講?

這段話也很稀奇,「專業房東普遍傲慢且強悍…規定東規定西,不准這樣不准那樣,使承租人處於經濟弱勢之餘還受要一肚子鳥氣」,這段做為抱怨還可以,做為論述卻愚蠢至極,除非作者能舉證惡房東的存在乃有其普遍性,否則承租人大不了搬家就好了,哪有那麼慘?

最後再來一段假惺惺之言,「楊超甯同學之死…也不能歸責於吳姓房東」,你阿嬤勒,真的不想偷渡楊姓同學之死與吳姓房東申告行為的間接因果關係,那談什麼階級壓迫?談什麼租屋權益?台面新聞哪裡有資訊可指出,吳姓房東確實壓迫了他的房客?楊姓同學要是沒死,這些人講話會那麼大聲?

對不起,大概姓吳的就是比較機車,我真的看不下去這種論述,實在不覺得楊姓同學的死有何價值,更不懂這群人哪來的自信、勇氣與能力可將此事與正義掛勾,明明就是個有憂鬱症又抗壓性低的女子因為策略上的失誤而無謂地死去,而她獲得注目的原因僅在於她的美麗以及相關的九把刀,什麼逼問正義的靈魂?妄稱正義而失敗枉死還差不多吧。

至於那種怨她安息之類的話,由於我不認識她、不認同她的行為,也不認同目前我看到的支持她的言論,所以我就不多說了,反正說了也只是假惺惺而已。

補充:雖然我認識不少聰明的左派青年,但看完〈一個逼問正義的靈魂之死〉後,我真的完全想起我當時為何不繼續參加學術社團,也能體會為何諸神的黃昏沒事就要鞭打左派。

後話:如果有人能提出補充,說明我對此事有哪方面的疏忽,而這疏忽還能影響到我的論述,那我會把本文砍掉,並且另寫一篇在此公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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