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騰空的瞬間,她總是想像自己死了,身體及記憶都與重力融為一體,然後是一陣令人心碎又解脫的破碎。

只是,想像中的下墜從未發生,因為他厚重的手沈穩而及時地抓住她,她的下腹因離心力而感到腫脹,聚光燈的刺眼讓她心亂如麻,而觀眾這時會爆出震耳的歡呼,像是歡慶著她的生還。

然而她並不欣喜,這只是她生命中無數個騰空的片段,一端是騰空前的她,一端是騰空後的他,不是起點與終點,也不是人生直道的兩邊,只是騰空的純粹標記。

幸好,她滿足於這樣的標記,這是她與他們倆無言的小小默契;那兩雙截然不同的雙手觸感,是支撐她度過無止盡騰空的唯一支柱。

她的手,像棉花糖一般地溫柔,溫柔而強韌,強韌而體貼,體貼得她總是想永遠握著不要放手,在放手的瞬間,她彷彿聽到手心傳來的嘆息,她的身影在迴旋的視線中逐漸遠去,遠去到記憶般遙遠的位置,模糊而溫暖的過去,只有在雙手緊握的瞬間才顯得真實。

接著是他的手,粗糙而強壯的雙臂,在緊握的瞬間就讓她感到了安全,然後是一陣擺盪的拉扯,拉扯的力道彷彿撕裂著她的肩膀,穩當的心情實感與埋在體內的疼痛同時傳來,她看到他在黑暗中猙獰的臉,還有隔著汗水緊貼著她的糾結胸膛。

就這樣,她在她與他之間,騰空,再騰空,離過去很遠,離未來更遠,只能在無限的騰空裡勉強地定義著自己,擁抱著短暫、飄渺但確實的安全,直到她偶然地抬起雙眼,沿著他精壯而手臂,與聚光燈同方向的雙眼。

他的眼光,並未注視著她,他永遠恰如其分地緊握著她,眼神卻早已遠遠地離去,她猛地想起黑暗中的他,那迷茫的、從未真正望向自己的眼神,而在稍後的騰空,她明瞭了他眼光的去向,就在她前個瞬間放手的,棉花糖般的溫柔。

那是她長久以來想像的默契,那不在她與他們之間,而直接屬於他們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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