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的戀情裡,你扮演著哪一個角色?在遐思的愛慾裡,你採取了怎樣的姿勢?在虛實的光譜上,你佔據到怎樣的位置?在遊戲與承諾間,你做出了怎樣的選擇?

四個男女、四組關係,相互參照而對稱辯證地向觀眾發出無數的提問,短暫的一百分鐘裡,觀眾見證著四個浮世男女的情愛慾火,也在角色的挑逗、戲弄、分合與爭鬥之間,尋找自己過往愛戀的影子。

只要從本片尋得一絲記憶的、現處的或綺想的共鳴,你就會愛上本片,在史蒂芬派屈克莫里斯與戴米恩萊斯等人美妙的音樂裡,在麥克尼可斯溫柔而不失冷觀的取鏡下,在俐落道盡男女間調情、追逐、誤會、挑釁與失控的對白間,從選角到詮釋,從攝影到剪接,從對白到配樂,本片都展露了極致均衡的表現,是一部技術面滿點到位的佳作示範。

丹與賴瑞是男人的對極,一端是對情慾的來者不拒與率性而為,一端是對關係的單純樸實與按部就班;愛麗斯與安娜是女人的對極,一端是對愛的無限擁抱與自我信念的絕對依循,一端是對包裹在出軌邪慾之下依舊對承諾與道德的渴望。賴瑞與愛麗斯在情愛的關係裡傾向主動積極,對應到丹與安娜如浮萍碰撞的過程裡被動地選擇所愛,亦是面對愛情與人生的另一組對極。

在這樣明確的對極參照之間,四組男女關係隨著影像的推移逐步地被組合出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陌生人的相遇開始的。

丹與愛麗斯的相會實屬命運的安排,他對愛麗斯一見鍾情,然而愛麗斯的率真勇敢造就了這一段關係,愛麗斯是生活的探險家,能為愛情執迷不悟,也能在覺悟之後永不回頭,她與丹分屬不同的對極,也注定了這段關係的最終崩離。

丹與安娜初次的動情,究竟是他引誘她、抑或她挑動他,在故事裡難以區別,或許仍是命運的交會,或許他們都不夠勇敢,所以他們反能輕易地勾引彼此,然而安娜不願成為第三者,於是她遠離,留下一道失控的伏筆。

丹在情色聊天室裡宣洩著自己短暫的挫敗,卻意外地湊合了賴瑞與安娜,被動的安娜,再次在外力的推動下,面臨愛情的抉擇,這一次,她選擇首肯,不若丹那執拗的孩子氣,堅毅的賴瑞有著迥異的成熟,純異男的穢語之下有著隨即贈送汽球的細緻體貼,均衡地與安娜形成互補。

兩對看似完美的組合,直率的勇敢配上浪漫的隨性,畏怯的沈靜搭上勇猛的堅毅,在靜態的穩定裡,彷彿就是最適的解答,奈何愛情的世界裡沒有永遠,浪漫的軸線上只有暫留,再說這四人之所以交纏,也是始於陌生的情愫。

陌生人始終來去不留,於是他們注定要分合以對。

於是,安娜開始了與丹的私通,愛麗斯與賴瑞則經歷了瞬間的觸電。愛情也好,肉慾也好,對陷入烈火中的男女而言,這根本無關緊要。

安娜成為她原先不齒的出軌者,賴瑞耽溺於有過一面之緣的愛麗斯,期望在虛幻中尋找那不可能的親密;丹繼續著早該開始的遊戲,是遊戲,還是愛情,他難以區分,我也難以區分,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確實相當入戲,入戲到迷失在愛麗斯與安娜的選擇裡。

有趣而可笑的是,安娜還是回到賴瑞的懷抱,丹也自我說服著,愛麗斯才是他真正的愛。愛需要自我說服,寬恕也要,「沒有寬恕,我們跟野蠻人無異。」這是自我說服,也是謊言,因為賴瑞也沒有真正地原諒誰,聲稱已經原諒愛麗斯的丹,沒有原諒的,則是自己。

沒有什麼準則,也沒有什麼道德。愛、恨、寬恕、復仇、誠懇、謊言,在愛情裡從來就沒有明確的界線,我們的愛不再純潔了,丹哭喊著,他大概不知道,純潔不過是他任性與蠻橫的想像,一如坦誠在關係裡往往形成致命的刀鋒,試煉、稚氣、鬥狠與任性都化作了所謂坦誠的形式,卻沒有鞏固任何真確的情愛。

因為無論遊戲與否,這裡都無法避免環環相扣的謊言。透過照相機、透過眼睛、透過唇舌、透過指尖,謊言依舊甜美而悲哀地蔓延著,一如照片裡孤獨而悲傷的人們,儘管照片多麼美麗。

而在愛情的國度裡,瞭解終究是如此地遙不可及,因為陌生而相愛,因為陌路而分離,愛人躲在迷霧裡所以甜蜜,愛情因為陌生所以美麗。每個人,愛的都是陌生人,在陌路以前,一切都是拍得精緻華美的照片,世界如此美好,愛情多麼奇妙。

然後在分離後的某一刻赫然發現,自己終究愛的是陌生人,連名字都不清楚的陌生人。

哈囉,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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